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銀行信貸房貸想飛的鴨

圖/靴子 隊伍往前,人捧著鴨逐地離開,我總算得以避開陽光,進入騎樓。三口大鐵爐持續火熱。一旁用麥芽水燙過的鴨子正在風乾,一隻隻胸肌挺出,翅膀垂放,頭顱彎折等著進烤爐。梅雨季天上雲彩隨興,一陣激烈雨勢過後,陽光復出,天地旋復一片靜好。人如鳥般甩去水氣,街道又熱鬧起來。不方便上餐館的日子,喜慶也可在家,考量自身手藝不足或嫌家常菜少新奇,買隻烤鴨回家,不失為豐盛餐桌並且振奮人心的選擇。為什麼是烤鴨,而不是雞或鵝?一路上這疑惑不停起伏心底,想其中必有緣故。鴨體型粗壯外貌體面,雞與之相較顯得氣弱平常;至於鵝肉色味清淡,感覺欠缺節慶喜氣!沒錯,此時此刻,非烤鴨不可。車停美村路邊,烤鴨店前人潮已排上了馬路,約莫三十多人在前頭,少說要等四、五十分鐘,心裡仍在掙扎,腳步卻已接上隊伍──今晚的餐桌須由鴨來撐持。五月陽光正轉高溫,地上雨水蒸起溽暑氣息,前方三兩隻傘遮擋炎陽,無傘可撐的我只得半瞇著眼,讓身心先受燻烤。隊伍前進緩慢,嘴邊不自覺喃念起關漢卿〈四塊玉〉的句子:「他出一對雞,我出一箇鵝,閑快活!」不對,我排的是鴨,不是……,腦子如跳針反覆不已,陽光繼續烘烤,眼前冒出金星,思緒不受控制跳躍著──為什麼是鴨?不是雞或鵝?圍牆裡外童年院子活蹦亂跳的通常是雞,母雞帶小雞或群小雞一塊成長,這裡吱吱吱,那裡嘓嘓嘓,細爪層疊零亂,小眼珠子互別苗頭。鄰居家偶聞白鵝拉長脖子咯咯叫喚,意態閒雅,是屬於家禽裡的貴族。至於鴨,印象裡雖有卻非常客!那年忘了為何,母親提回的紙箱裡裝盛著不同的指爪聲響,一掀開──橙黃絨毛相互偎依推擠,馨暖模樣似雞雛又更純淨些。扁短的嘴緊閉著,時自腹裡發出細微的啊嘎合音,神色張皇失措。小鴨紙箱裡待兩天便被逐放院子,成為另一集體活動的族群。鴨腿位於身體後方,走起路來搖搖擺擺,憨態讓人目光忍不住跟行。鴨渾身皆藏動能,扁嘴兒這裡推那裡移,如硬質勺子又似馬力較小的割草機,所向之處總留痕跡。小鴨身輕,蹲坐下來如傾斜的紙船,一雙雙眼線分明的眼珠子轉啊轉,偶爾見著溝旁有動靜即便前衝,嘴兒不見張開,粉軟蚯蚓或黑色小蟲便就含咬嘴中。鴨好水,適於池塘、河畔成長,母親於是在院子放盆水,鴨兒便以掌抓盆,頭頸伸入,故意或一個不小心全身跌入,笨拙腳蹼胡亂踢蹬,朝天肚腹逆勢翻轉,便於盆內戲耍起來。緊接著另一隻亦仿照著前來,嘴喙互往對方身上啄,不一會兒盆翻覆,兩鴨相繼跌出。打濕的羽毛黏附身體,樣貌狼狽可笑,而牠們卻樂得很,成天經常這麼玩。嬉鬧中,橙黃毛色漸地加深,土色轉為褐綠,幾番日照雨淋便沉為黑污,小鴨眼周圍紅肉漸地浮出,清純臉龐迅速熟老,神情教人難以理解。鴨身形漸壯,便不似幼時那般好動,三五群集楊桃樹下,蹲坐、閉眼打瞌睡,如會眨眼的石雕。而那樸拙眼底隱藏著祕密,細雨飛來,雨絲一根根穿進羽翼,緊繃神情遇水輕鬆,身體又更沉了些!母親繼續自市場帶回菜梗與外葉,或於附近養鴨人家裡買來浮萍倒進鋁盆,青綠漂浮水面,鴨睜開了眼,搖擺著身體踅到盆側,嚕嚕地扁嘴彎進盆裡,水一面汲入一面自旁側溢出,臉上似露笑顏。靜海般的日子牠們多半文風不動,偶爾挺身踩著慢步,頂多移動個十來步,便又回返蹲坐下來,行走間尾部突有水槍射出,沿路殘留一灘灘穢物。成鴨髒醜不再可愛,竹籬隔籬視野,我那時總好留連在外。村外有戶人家截取溪畔一角養鴨,白鴨悠游其間,水岸接連天空,夕陽映照出紅橙粉紫的漸層顏色,讓人慢慢體會著家鴨的苦悶。院裡的鴨體型不再長大,臉上紅肉更愈凸出,母親於是又磨刀霍霍起來。雞與鴨平常各過各的,其實牠們命運相連一起,眼看雞一隻隻慷慨就義,鴨的神情漸地複雜。日子前進,命定情節進入倒數。而那體型最偉壯的鴨竟選在一晴天,挺身、踮腳,復將那長年緊縮的羽翼極力張開,奮力前衝,啪啪舉翅兩腳騰空,便就飛了起來,而竹籬太高,助跑空間太短,牠仍留院子。而牠仍然不死心,過兩天起跑姿式作得更徹底,退幾步再往前衝,蹼掌揮空然後縮藏起來,便越過圍籬。傍晚母親回來發現少了一隻鴨,便於鄰近到處找尋,嘎嘎呱呱,母親向四鄰打探可有見著鴨的身影?鄰居搖頭,似有聽見鴨叫,可是……,沒有,好好的鴨怎會不見了?牠飛不遠的啊!一時間竹籬內外充滿疑點,天上烏雲厚實異常,感覺那鴨就藏在裡面!母親拿出剪刀,一一剪去剩餘鴨翅上的長毛,黑色羽翼散撒一地,似一團團跌落的烏雲。那晚,星光亮起,似遠飛之鴨的明亮目光。我也好想要飛,只是不知能去哪裡!不同際遇隊伍往前,人捧著鴨逐地離開,我總算得以避開陽光,進入騎樓。三口大鐵爐持續火熱。一旁用麥芽水燙過的鴨子正在風乾,一隻隻胸肌挺出,翅膀垂放,頭顱彎折等著進烤爐。鴨最精采的生命到底在哪一階段?鴨嘴朝下,渾身呈現飽吸陽光的金芒色。熱火繼續燒,空氣含融著肉香。隊伍越往前越感覺店家的忙碌──裡頭師傅忙著將鴨肉割下,手上利刃不停揮舞,刀刃下切,連皮肉片迅速被割開,皮肉與骨各有精采,鴨頭中分,兩邊臉頰左右張開,於盤中排列整齊,剩餘骨架則交由另一師傅剁小塊添鴨油與醬料拌炒,生產動作俐落連續。另一排烤鴨自爐中被提出,熱騰騰的肉香正滴著油,店前目光熱切環繞,等候油亮烤鴨一隻隻完美出場。我暗自計數尚須等候的人次,不覺又想起那飛出籬外的鴨子。母親認定那鴨已被人吃進肚子,我卻希望牠自由自在地活著。生活中有許多束縛讓人不悅,卻無從改變與掙脫。偶爾到養鴨場閒晃,總覺逃家的鴨仍混在鴨群當中。院裡剩餘之鴨陸續被宰殺,紅臉驚嚇掙扎,而後趁著體溫尚熱便被支解,紫紅肉色混進濁黑當歸湯中或加辛辣薑汁熬煮,進入深不見底的腸胃。相對於番鴨的悽慘終了,白鴨不論掛爐、燜爐被以火烤,感覺似較幸運些,至於北京填鴨,連進食自主權亦被剝奪,鴨若通曉人語,不知要如何激烈抗議!鴨配人,隊伍繼續往前,前一個客人提著兩大袋離開,臉上露出如願以償的喜悅。我看著師傅抓起屬於我的那隻鴨,小鴨的茁長歷程又如連環畫般於眼前播放……

新聞來源http://www.ch台東信貸比較i台東縣貸款利率最低natimes.com/newspapers/20140806000787-26011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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